這篇翻譯是取自去年的《SWITCH Vol.32 No.4 APR. 》,是在去年八九月時,斷斷續續翻譯的。
我一向都很喜歡這本雜誌的訪問。雖然翻譯時會一直咒罵撰稿者(因為句子又長又難拆解),但不得不承認,這本雜誌的訪問總能讓讀者看到受訪者比較深層的想法。ましゃ的台北演唱會結束之後,讓我很想做點什麼,所以就翻譯了這篇我很喜歡的訪問。
基本上,這篇是將先前貼在plurk的翻譯全文再度潤飾過後,才放到Blog上來的。如果有任何翻譯錯誤的地方,歡迎各位指教。
生於此刻,歌頌此時
這幾年,因電影「我的意外爸爸(そして、父になる)」而再度以演員身份受到注目的福山雅治,又再次回到他的「本業」──音樂這個舞台。距離前作「回響(残響)」已有五年,這次帶給聽眾的,是全新的創作專輯「HUMAN」。除了在音樂這個領域之外,持續活躍於不同表演領域都有所表現的他,這次是將他在這些工作經歷中所感受到的事物以及對於現在-亦即2014年的所見、所聞、所感,融入到音樂作品當中,將這些感受或個人經歷化為歌曲,並集結成這張原創專輯。到底這張作品是如何誕生的呢?。
「在家裡聽音樂的時候,都是戴著耳機或是用很簡單的設備。聽眾也都是用這樣的方式聽音樂,在這點上我覺得並沒有什麼差別。雖然我自己是創作音樂的人,但我認為音樂人還是別和聽眾離太遠比較好。而且,錄音時都已經在錄音室用最新的設備聽到很棒的聲音了嘛(笑)。」
這次為了拍照,特別準備了蘇格蘭製的唱盤及擴大機,福山就一直盯著那些設備,問他平常都在什麼樣的環境聽音樂,他就這麼回答我。
「這個是用數位播放的唱盤對吧?之後可以借我聽聽看嗎?我剛好有帶新歌的檔案,想聽聽看音色如何。」
相隔五年的原創專輯
二十年前就寫好的旋律
福山雅治相隔約五年才又完成了這張新專輯「HUMAN」。這張專輯,包括收錄了九首新歌的「New Song Disc」,以及自2011年的專輯後發行的單曲中挑選出的「Single Collection Disc」,總共有二張CD,算是少見的發行模式。
「其實一開始預設是一張CD的,但若是作為『原創專輯』來說,單曲收得有點太多了。而且再加上新歌,再怎麼算也會收到十五、六首歌。所以才想說,那乾脆把單曲另外放一張CD,這麼做的話專輯也會有比較明確的主題,也才稱得上是原創專輯嘛。
這次的新歌,歌詞都是從去年的十一月左右開始,一口氣寫完的。話雖如此,但當時真的沒什麼時間,可以讓我完全集中精神把歌詞寫好,然後再進行配唱工作,真的是怎麼樣時間都空不出來。嚴格說來,正式開始寫詞及配唱的工作,是今年(2014)年初才開始的。」
這次的採訪是安排在二月中旬。在採訪二天前拿到的CD-R上還寫著「製作母帶」。裡面收錄的就如字面的意思,是剛完成的九首歌曲。
「製作所需的時間若沒空出來就沒辦法做專輯了。我們家的經紀人還和錄音公司的人發了頓脾氣,『時間排不出來,還不是你們的行程安排管理有問題!』(笑)不過事實上,製作一兩首單曲,和製作整張原創專輯是完全不同的工作。所以那兩三個月就把心思全都放在專輯製作上了。」
福山在創作歌曲時,基本上都是先有曲,亦即先從作曲開始,接著編曲、錄音,完成之後才寫詞,然後再完成整首歌曲。以前訪問他的時候,他也曾經用很輕鬆的表情說:「作曲對我而言一點都不覺得痛苦」。也就是說,從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製作專輯時,主要就是把已經寫好的樂曲加上歌詞,再決定專輯走向及調性,接著再開始進行配唱工作。
「假設是要為了某個合作案寫新歌時,除了本來已經決定要用的曲子,我會再寫個三、四首曲子當作候補。而通常發表的單曲中大概會用二首曲子,這樣自然就會有一些沒用到的『存貨』了。以這次的作品來說,像『HUMAN』這首歌的副歌,差不多是二十年前就寫好的旋律,然後再加上A段及B段,真正完成是在去年年底。在這層意義上,這首歌可以說是放了將近二十年,才終於完成的曲子。」
長年和福山一起合作製作專輯的製作人井上鑑先生,就曾經在和福山的對談中說過這段話。
「(福山的專輯錄製工作)早期,他都是憑著自己的直覺在挑歌錄音的,但有時也會從存放歌曲的『抽屜』裡硬是挑一首歌,然後再新加入目前的感受,把歌曲完成。也曾有過這種情況對吧。我覺得這種工作模式是非常少見的。雖然這種由長年存下的眾多曲子中選歌的作法,也有其他的音樂人會這麼做,但他在製作時還會加入當下的心情,以及樂團成員的想法和感受,和團員一起創造出作品並進行錄音工作、然後在某個時點才會突然發現,『這個時點已經做好成品了?!』然後才一步步地完成作品。對我來說,這種感覺雖然很驚險,但也很享受。」(SWITCH/2011年10月號)
這個對談是三年前的訪問,所以當然不是在談這次的作品。但就如井上先生所說的,像這樣從過去的『存貨』中隨意地挑出舊作品,然後再完成新的歌曲的方式,應該算是福山獨有的做法吧。話雖如此,如果只是幾年前的『存貨』也就算了,讓我驚訝的是,竟然是用20年前的作品。
「關於旋律這點,我其實不太重視曲子的旋律是否符合現今的潮流。就如經典名曲的旋律,不管經過一百年二百年仍舊是不朽的作品。我認為旋律這種東西,就算過了十年二十年,其所蘊含的力量仍不會改變。不過說是這麼說,我所創作的樂曲中也還是會有一些比較過時的部份。只是在編曲時,會在錄音室根據當時的情況再去做修飾,反而在表現上會比較接近加入自己當時感受的作品。」
前作「回響(残響)」的發行是在2009年的6月。這一年也適逢他出道滿二十週年,除了在故鄉長崎舉辦特別演唱會,也舉辦了全國巡迴演唱會。隔年擔綱主演NHK的大河劇「龍馬傳」,接下來演員這個身份幾乎佔據了他大半的工作行程。隨著精選輯的發行,同時舉辦了他歌唱生涯中最大規模的演唱會,接著投入電視劇「神探伽利略2」以及同系列電影「真夏的方程式」的拍攝工作,再來是「我的意外爸爸(そして、父になる)」。那麼他如何在音樂工作和演戲之間做角色的切換及心態上的調整?
「在演戲的過程中還是有抽時間進錄音室進行編曲及錄音的工作,並不算完全脫離音樂環境,所以其實沒必要特別做什麼切換。但若是製作原創專輯的話,除了寫詞及配唱的工作之外,還有詞曲的編輯工作、混音,有時還會突然想加入別的吉他和絃,或者是有時候會和樂團成員討論加入一些新的想法等等。我的話,大概要花整整兩個月以上的時間專心投入專輯的製作工作。」
對福山而言,在製作專輯的過程中,最重要卻也最困難的工作是「寫詞」的部份。面對自我,找出適當的字句,組合在一起再拆解,再組合在一起再拆解,這樣看似沒有盡頭的工作會持續好幾天甚至是好幾個禮拜。
「雖然作詞這件事,只要每天持續去寫,慢慢地就能夠寫出來,但那是對那些能夠『信筆拈來』的、或是有技巧的人而言是如此,對我而言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果然某程度上還是要有點痛苦的過程才會…不過也正因為寫詞的過程很痛苦,所以寫出來的詞才有一定的強度。以我自己而言,平常我是不太作詞的,大多都是集中在一個月之內把詞寫好,算是刻意留一段時間讓自己痛苦煩惱吧。這麼做才能慢慢地集中精神,把自己心裡想的和感受到的化為文字,而像這樣把所有想法和感受同步化的過程是很花時間的。在這段時間裡,就一直在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的情緒之間擺盪,但同時也像是在自導自演一場獨角戲。」
311震災後對表演的想法
以及在環遊世界後感受到的「當事者意識」
新專輯『HUMAN』,在福山雅治的職業生涯中,算是主題最明確的作品,就算說這是張概念專輯也不為過。每首歌曲都有不同的視點,而專輯名稱『HUMAN』=人類活動的大總匯。
他說,決定這張專輯走向最根本的緣由,受到4年前3月11日的那場東日本大地震很大的影響。
「『HUMAN』這張專輯受到311地震很大的影響。我想當時大部份的創作者都和我有類似的想法,都會思考在311之後,要如何將自己的表演呈現出來,又有什麼是自己可以做的。當時我發了一張單曲『成為一家人吧』,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算是一個出發點。
311發生後一週內左右,特別是像我們這些以表演為業的人,都感到強烈的無力感。到這時我們才發現我們原先的創作環境有多安逸,而那樣的環境卻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可是我們卻對這樣的現實狀況完全束手無策。那時有種對現況什麼事都做不了的無力感,還有完全沒想到自己原來這麼沒用的失望感。雖然知道有個詞叫"和平呆",但沒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會變成那個樣子。到這時才真正正視「我們也是自己國家現狀的當事人」的想法。我想這也是這次專輯的起點之一。
譯注:「和平呆」的日文是平和ボケ,意指遠離紛亂的時代太久,沉浸於安逸的環境中,對週遭的事失去危機感及應變的能力。
這個「當事者意識」是這張專輯的其中一個關鍵字,而福山會意識到這個詞,除了震災以來對發生的所有事的各種想法,以及這五年來他自己的體驗,以及一些他希望能去親身體驗的事。
「另一個讓我強烈意識到『當事者意識』的,是NHK『最後的樂園』這個節目。在這次旅行中的所見所聞,也對『HUMAN』這張專輯的製作有很大的影響。」
「這個節目是到數個不同的國家探訪那些瀕臨絕種的動植物。通常動植物會瀕臨絕種有二個原因,一個原因是自然遭到淘汰,這代表太弱小的物種必定會被自然淘汰掉;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人類的介入而導致原本存在的平衡崩潰,使得部份的動植物面臨絕種的危機,這樣的情況是確實存在於地球上的呢!而實際走訪並目睹那些情況後,很難否認那些變化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也許沒有直接的關聯,但目前經濟的全球化無疑使全世界連繫得更緊密,而自己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這讓我覺得,我一定要把自己所知的或感受到的事物,透過這類表演或行動,以作品的形式傳達出去。而這樣的想法也反映在這次的專輯中。」
這些想法也和他自己對「原創專輯」這種表現形態的堅持重疊在一起。
「正因為是原創專輯,我才會覺得有些事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做。不過那當中也有一些可能在立場上是較為強烈的訊息……我不知道那些比較具社會性或政治性的訊息是否正確,但那些東西和一般的情歌不太一樣,像是日常生活中產生的疑問,或者是自己在心裡消化不了的想法,或是各種心理上的掙扎及失望的情緒等,在將這些情緒化為歌曲時,我覺得當中有些部份是應該要小心處理的。那就是,不能只以受害者的觀點或受害者的想法去創作出作品。所謂的受害者意識,就表示有加害者存在,所以才會害自己變成這樣,或是因此才使環境變成那樣……這麼想的話就會出現這種單方面的看法。我覺得那和我認為當下應該要做的音樂或該呈現出來的表演是不同的概念。不管選擇站在哪一個立場,最後會讓自己既是加害者,同時也是受害者。如果要用一個講法概括描述受害者與加害者身份的話,大概是『我自己也是當事者』吧。
我覺得人不到一定的歲數,沒有一定的社會經驗,在社會中就不太容易有當事者意識。當然我也是如此,很多事我都還在學習。在經歷了許多事之後才產生的當事者意識,其實在好幾年前就開始感覺到了,前一張專輯『回響』中就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在這幾年那種想法才愈來愈強烈。『最後的樂園』的外景之旅,以及再之前拍攝大河劇『龍馬傳』的經驗都算是催化劑。雖然只能算是種模擬的體驗,但在演龍馬傳時,透過和幕末志士的後代子孫實際見過面並和對方談話,還有閱讀了各類的相關資料,讓我不覺得這件事是發生在一百五十年前,反而好像是最近才發生的事一樣。不管是時代的變化愈來愈劇烈,或者是處在變動時代的人們,這些東西對以前的我而言,都會覺得是離我很遠的事。但像前些日子舉行的東京都知事選舉,讓我覺得諸如此類的時代變化,現在也一樣地在你我的週遭發生。我覺得這些感受,會很自然地反映在自己的作品中,如果沒有的話,反而會讓我覺得,是不是刻意地不讓這些思緒顯現在作品裡。」
整張專輯採用Gibson的ES-335的理由
回歸最純粹的音色
從整體來看,這張「HUMAN」專輯無疑地具備高度的訊息性及社會性,但在專輯中仍隨處可見福山的玩心。代表作「milk tea」、「流星」等歌曲,都是大家很熟悉的,以女性角度吟唱的悲傷情歌,然而在這張專輯中,卻讓人看到有別於以往作品的另一面。例如將吉他比喻為小惡魔般的女性的「miscast」,或是將自己對吉他的愛以性感的方式唱出來的「Cherry」等,都是帶有強烈福山色彩的流行歌曲。
「以『miscast』來說,在寫曲時我的確是放了些較偏技巧性的東西,而歌詞方面則是透過以往沒嚐試過的,試著將焦點放在說故事的方式來處理。到目前為止,通常在歌曲結束時,還是會傳達出『即使如此我最愛的還是你』的感覺,但這首歌卻並非如此,像是開展另一幕的故事。就像推理短篇小說一樣,最後讀完故事時會不由自主地背後一陣惡寒的那種感覺,試著利用歌曲將這種感覺表現出來。我覺得這是在做專輯才會有的樂趣。
『Cherry』也是一樣。這首歌則是除了歌詞之外,在音樂上我也玩了不同的東西。事實上,這次專輯中電吉他的部份都是用Gibson的ES-335來彈的。這首Cherry大概有八成的電吉他都是用這支335彈的,一直以來我很少在歌曲中用這支電吉他。就如這首歌的歌詞所說的:『雖然很喜歡,但不知怎的就是很想避開它」,那感覺很像是....講到Gibson,當然要用Les Paul啊!之類的。怎麼說呢....『雖然是位很漂亮的女性,但說到要交往的話似乎又會讓人有點猶豫』的那種感覺。(笑)
這次在音調上也做了些改變,在錄音時我有意識地儘量減少了音節的數量。在音色的表現上,有點像美國根源音樂或是回歸音樂原點那樣,我想要讓音樂回歸最基本的音樂形式。我想要的音色是要有普遍性,然後聽起來有某種陳舊感,而且是很吸引人的那種復古感,我想將這種感覺作為音色的基本調性。在錄音時除了用目前主流的Pro Tools去做數位錄音之外,還使用了許多老式的真空管錄音設備。在混音時我也用了Neve這種舊的混音器材。一旦用這種器材去做混音後就沒辦法回復,而且就算再做一次也不會有相同的音色,在以前這是很正常的,但現在反而是很不方便的做法。(笑)
不過呢,這次的概念,就是希望減少音節,藉此找出音符本身最原始的質感,所以才刻意選用了那些器材。這幾年在數位錄音中很少出場的復古風吉他也才有出場的機會。『Cherry』這首歌,就是希望配合歌詞,能夠把前面提到的概念透過這首曲子表現出來,所以才寫了那樣的詞。」
(這幾段是翻到目前為止我覺得最難翻的一段。因為裡面提到一些和錄音工程有關的描述,但那個部份是我很陌生的領域,如果有翻錯或詞不達意的部份還請見諒^^)
『被爆第二代』這個詞的意思
戰後即將滿七十週年時心裡的想法
2009年8月,日本Yahoo有一則頭條新聞。
<福山雅治在廣播節目自爆「我是長崎原爆受害者第二代」>
報導內容提到「長崎市原子彈爆炸日」八月九日當天,福山在自己的廣播節目中自爆「我是原爆受害者的第二代」。沒想到自己的那段話竟會變成大新聞。當時對該則新聞的感受,對這張專輯其實也有些影響。在專輯中的<New song disc>的第一首歌「樟木」,就是以位於福山的故鄉長崎的山王神社境內、被稱為「原爆樟樹」的一棵老樟樹為題,所寫的歌曲。深入大地扎根的這棵樟樹,就像是歷史的見證,也和福山的想法不謀而合。是相當適合作為這張專輯開場曲的一首歌。
「明年就是日本戰後滿七十週年了。這場『戰爭』其實也是這張專輯的主題之一。幾年前在廣播節目裡隨口提到『我是長崎原爆受害者第二代喔』,沒想到會被拿來當成新聞。當時我覺得很意外,『這種事會被寫成新聞喔?』
之後發生了311大地震,再加上福島的核電廠事故, ”原爆受害” 這個字就變得非常有新聞性。我們這個世代的廣島人和長崎人幾乎都是原爆受害者第二代,所以對我而言,那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字眼。但『原爆受害者第二代』又被特別拿出來說,聽起來好像是很了不起的字眼,但其實不過就是個名稱而已。對某事或某物取名字或名稱這件事,由某方面看來,也只是對那些不知道真實樣貌的事物感到害怕,所以想把它封起來為了讓自己安心而己。說什麼原爆受害者生下的孩子,這種說法,不過是因為根本不了解那些孩子是否真的受到原爆影響,為了將他們分類所產生的用字而已。只不過,我會這麼說絕對不是我將自己當成受害者,應該說我其實認為自己是當事者。所以我當然也沒打算要拿這點來當作賣點,當時也不是以負面的態度說出這件事的。」
然後他把手伸向放在桌上的資料以及這張專輯中會用到的圖,臉上浮現惡作劇般的笑容,接著說:
「反正我也去做了健康檢查啊!並沒有真的受到什麼特別的影響。看了這張專輯的封面就知道了。」
誠如大家所知,這張專輯的封面和至今福山的作品的風格完全不一樣,是將他的腦部斷層掃瞄圖應用在整張專輯的插圖中。
「健康檢查完,最後醫師不是會進行說明嗎?就是在那時他拿這張照片給我看的時候,我才想到『啊!這個有一天可以拿來當封面啊』然後才問醫生:『這個可以給我嗎』,結果對方就直接說『可以』。還蠻簡單的嘛(笑)。然後我就一直在找適合的時機,又正好很符合這次專輯的主題。」
被害者?還是加害者?
在這張作品中福山的態度是?
先前和福山做過一次專訪,是在坎城影展是枝裕和導演的作品「我的意外爸爸」榮獲評審團大獎時。當時的那篇專訪中,我對他所說的一段話印象很深刻,那是有關演員所能扮演的角色個性和自己的年齡的一段話。他說,不管是「龍馬傳」中的坂本龍馬也好,「伽利略」裡的湯川教授也好,「我的意外爸爸」裡的野野宮良多也好,都是因為正好自己有類似的經歷或是相似的年紀所以才能演出該角色。
而我覺得這次的作品「HUMAN」,也和他演出那些戲劇作品一樣,專輯中的作品都是現在的福山雅治所以才唱得好的歌曲。特別是主打歌「HUMAN」以及「樟木」等有明確主題的歌曲,在在刻劃出「長崎出生、在東京生活的四十五歲男人」的福山雅治這個人所抱持的想法。
「一直以來,我說這話並非基於一位歌曲創作者的立場,而是以身為一位日本國民、東京居民的立場來說,社會很爛、政治很爛,總之就是『整個體系=爛』,所以那些自我和他人的問題一直無法妥善的解決。我一直都覺得,自己並不希望用這種簡單的邏輯去看待這些事。當然,有一部份的問題的確非改善不可,既然如此,那就應該以某種形式試著去參與社會中的事並做些努力,或是由自身的改變做起。雖然我不敢說自己真的有做到這點,但我的確是以這樣的心態在生活著。
表達方式有各種形式,音樂也好,電影也好,藝術也好,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有人透過所謂的『攻擊性』的表達方式,對社會表達反抗的想法,或是試著衝撞社會問題的本質。而看到這些做法時,這當中有我認同的,當然也會有我不認同的。而若要仔細分析我怎麼判斷認同或不認同,這話我先前已經提過了,我想癥結點還是在於那人在做這些事時的心態,是否是以當事者意識來行動。一面倒地認為自己是受害者,自己一點錯都沒有,都是社會的錯、政府的錯、體系的錯…這樣的表現方式我沒辦法接受。不管怎樣,我都覺得『你們也是當中的一份子啊!這樣不就也在否定你們自己?』或是在出了狀況然後上了新聞版面,這時才發現,原來那種事我都不知道,真相都被藏起來了。但我認為若真有心想查,現在這個時代,應該多少都能查到一點東西的吧?連這點努力都沒做過,只會嚷嚷『啊我就不知道啊!』,不覺得這是種太過簡化的思考方式了嗎?當然我也還有很多事不清楚,其實不只日本有不能攤在陽光下的事,世界各國也都有啊。即使如此,如果自己真的對這些事有危機感,能夠認知到自己也是當事者的一份子,我覺得是不太可能只用一句『不知道』就能打發的。
在這幾年才又對這些事愈來愈有感觸,自己在這個年紀,以自己的方式,基於當事者意識看事情的角度及立場,面對所有發生的狀況並接受它,以此為基礎,當成自己所唱的歌曲的方向,我覺得自然就能做出和年齡相符的作品。」
音樂的功能一直都在變化
身在其中的自己該以唱歌的形式表達的事
身為一位成熟的表演者,就必須透過作品傳達自己的想法以及感受。福山雖然說那是「一份不知道哪來的、類似責任感的想法」,那算是身為表演者的自尊吧!傳達想法以及讓觀眾樂在其中,在他的心裡應該有這二種驅策力交錯重疊。
「我愈來愈覺得,其實沒有必要刻意將這二件事分開來處理。因為是流行音樂,然後又是娛樂事業,所以就該炫耀奪目讓人開心;再不然就是要有向外擴展的可能性還是要積極有希望之類的。但其實也不是非得這麼做不可。
到了這個年紀才在想,『只要相信夢想就會實現』這句話當然是真的,我也沒打算否定這句話,可是另一方面,應該還是有很多人不管再怎麼相信,夢想就是沒實現啊!搞不好沒實現的人還多一點。『愛』這個字也一樣,有時能夠好好地傳達給對方,但說不定傳達不了的情況還比較多一點。而不管對愛或夢想之類的東西再失望、再絕望,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肚子餓了就會吃飯,也會喝點酒,這樣反而還比較有人味,然後從中感受到生命力。我現在覺得,把這些人性化的一面放到自己的表演裡其實也不賴啊。
說到時代性,以前的歌曲都很羅曼蒂克對吧。除了羅曼蒂克...還有一些很強烈的因子在。『昭和的枯芒草』這首歌,我記得是40年前的Oricon第一名的歌曲,前幾天又再重聽還是讓人非常有感觸。『輸給貧窮 不,輸給世界 不如死得漂漂亮亮』。而且這首歌是年度榜第一名,這麼地受到大眾支持......那個時代的音樂和聽眾之間的關係原來是這樣子的。
重點在於,音樂這件事在世界上發揮了什麼樣的功能。歌詞的內容或曲調是會隨著時代而有所變化的對吧?相較於以往,現在的音樂有了更多樣化的面貌以及類型,所以接收資訊的人們可以自由地選擇要讓音樂發揮什麼樣的功能。有的人會覺得音樂就等於舞曲,是為了舞蹈或跳舞而存在的東西;也有人會把歌詞讀透,去感受歌手想傳達的東西;也有人會將歌曲裡所描寫的故事理解為一種模擬體驗,並當成感動人心的故事來了解歌詞。在這種每個人可以選擇音樂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功用的時代裡,要說我是用什麼心態製作這次的專輯的,其實很單純,就是『我"眼下"想做的東西』以及『我向來就很喜歡的音樂』。我將我的想法以這樣的心態去製作,結果就是呈現出這樣的作品。所以這次在製作專輯的過程中,坦白說,我其實沒有特別把注意力放在聽眾想要什麼樣的歌曲。或者該說潛意識中有一部份是刻意讓自己不要過度意識到聽眾的想法。總之我就是想要完全把重點放在自己想做的音樂上。」
剛開始做訪問的時候,福山曾說這次的專訪,是第一次接受和新專輯有關的專訪。雖然是在針對剛完成的歌曲作品訴說自己的想法,但也會一邊點頭,一邊很認真地傾聽我所問的每一句話,向我確認我的想法。
「我真的很期待聽眾會如何理解這次的作品。因為我真的是把自己現在想做的東西呈現在大家面前。當然最希望的還是想讓更多人聽到專輯,有一部份的我甚至覺得,就算在銷售上沒有好的成績也沒關係,或許我是第一次有這樣的心境。不過不管結果如何,都能當作下一張專輯的參考。(笑)」
他雖然這麼說,但看起來眼神卻很堅定,有著滿滿的自信。
※若有翻譯錯誤之處,還請多多指教。未經同意,請勿轉載或轉貼文章,謝謝。
留言列表